Hello 93HE （下）
“弘彬？”
金元植去给电话亭刷漆了，黑发上还沾着红色的油漆，工装背带裤一边的袋子掉了，是副稍显狼狈的模样，他正愁着鞋子上的油漆要怎么洗下去的时候，听到前面有人踩着落叶的声音，就看见了李弘彬。
“金元植。”
逆着光，在李弘彬眼里，金元植很模糊，像幻影，像梦，像一切不真实。
李弘彬没了力气，扑进金元植的怀里在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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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们回到屋子里，金元植换了衣服洗了头发，出来之后看到李弘彬脱了外套，穿着白衬衣，整理着他的书。
金元植倚靠在门框上，望着李弘彬，想走过去抱住他，可冲动越强烈，他就越不敢走过去。
李弘彬转身，望着他：“为什么不跟我说实话。”
“你也没给我机会啊。”
“为什么这么傻。”
“你不是已经习惯了吗。”金元植轻笑。
“回到这里，好像一切紧绷的弦都断了。”李弘彬放下书，坐在榻榻米上，倚着旁边的木柜子。闭上了眼。
金元植还是走过去了，他揽过李弘彬的肩：“李弘彬，我不管你需不需要我，我…”
“我需要你。”金元植还未说完，李弘彬抢先睁开眼，回答了金元植。
“所以我回来了，你也回来了，你知道我不喜欢拐弯抹角。现在和以后才最重要，以前的事是你傻还是我傻就随它去吧。你懂吗金元植。”
懂，他怎么会不懂。相比从前，现在和以后才是最重要的。
金元植点着头，像是个孩子，他再也不想失去李弘彬了，像是在大海上流浪的人找到了一座栖息的孤岛，虽然是孤岛，但他再也不要离开，他知道自己只能属于这里。
“金元植，你傻瓜。”
“嗯？”
“我说，你傻瓜。”李弘彬揽过金元植的脖子，柔软碰上柔软，唇齿间，是一夜缠绵。
都说什么来着，小别胜新婚。他俩这是大别，所以得。。。嗯都懂的。所以难得，金元植起的更早一些。
“呀，金元植，你吵的我睡不好觉。”
“可昨晚明明是你让我不想睡觉。”
李弘彬刚刚还是初醒朦朦胧胧的模样，被金元植一句话激得一下子坐起来给了他一脚。
“我错了我错了。”
李弘彬站起来赖在金元植背上，“要吃煎蛋。”
“好。”
“有面包吗？”
“没有。”
“你搬来这么多天都干嘛了。”
“看你写的书啊。”
李弘彬愣了一下，离开了金元植的背，又去贪恋怀抱里温暖。
金元植拥着他，下颚抵在他肩膀上。
“我们，和好啦？”
“是呀。”
“比我们分开时草率多了。”
“你什么意思，想要再来一次？”
“不不不不，我打死也不要了。”
“我想，搬回来。”
“好，那我们出去吃早饭，之后你收拾东西，今天就搬回来。”
“可我没有衣服可以换。”
“你昨天的那身呢？”
“被你满身油漆弄脏了啊傻瓜！”
“啊，那。。你穿我的吧。”
两个人回到了市中心，吃完饭李弘彬回了趟杂志社，把设计好的封面敲定，一切都打点好。
“都弄完了？”在车上等着的金元植看他家小豆子火急火燎的跑出来上了车，宠溺的把他的衣领整理好。
“嗯，接下来就剩印刷了。”李弘彬晃晃脑袋，让他的刚跑乱的刘海整齐一些。
“弘彬啊，你不觉得时间过的真快吗。一转眼，你就成著名作家了。我总觉得缺席了你人生的那几年，很不安心。也不知道在恐惧什么。”
“你不是，也变成版权富人了嘛，我的大制作人。”
“可是，…”
“我知道你有很多话要说，我也有很多话要说，可我现在就只想早些收拾东西回家，元植，我们回家再说好不好。”
“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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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弘彬，这房子都没什么阳光，你怎么会买下它。”金元植到了李弘彬家，视察了一番，开始像个老父亲一样絮絮叨叨。
“还有，你冰箱里怎么都是速食，还有咖啡？你看看，这盒泡菜是阿姨给你的？都坏掉了。”
“哎呀，金元植。再怎么样我也会自己做饭，我现在不是好好的？你比我更不会照顾自己现在反倒还来说我。不用想也知道你这几年的作息时间肯定不规律到无法想象。”
金元植不作声，没错，自己熬夜是常事了，因为不会做饭三餐常常对付一下就解决了，的确是没资格说李弘彬。
“那不是因为没有你嘛。”他跑到卧室突然躺在李弘彬正叠着的衣服上，一双下垂眼可怜巴巴看着弘彬。
李弘彬扑哧笑了出来，“呀，我真应该照下来发到网上去，让大家看看平常swag满满的制作人金元植，私下里是只爱撒娇的大型犬。”
李弘彬一使劲，就把金元植推到了床的另一边，金元植看到了他床头上放着的本子。
那本子是很久以前金元植送给他的，是深棕色的牛皮本，里面的内页可以更换，看外面的划痕就知道李弘彬用了它很多年。金元植翻开看到了里面的年历，之后默默的把本子放了回去。
李弘彬的东西不多，很快就收拾好了，等回了家，金元植和他一起收拾着行李。
“金元植，你怎么把衣柜都占满了！”
“我。。”金元植忙跑过去，把衣服都推向一边，“嘿嘿你看这不就有地方啦。”
“我是说，下面。”李弘彬指着挂着的衣服下面那一大堆没叠的衣服，“无法想象你自己一个人住的时候衣柜的惨状。”
“所以你回来啦。”
“我回来才不是给你当保姆的。”
“你只要回来就很好了。”金元植从背后抱住李弘彬，整个人的重量都靠在他身上。
“弘彬，你没变，还是个少年的模样，声音醇厚好听，偶尔又很可爱，气质干干净净，你说你喜欢简单，所以你家也是简约大气。你会定期打电话留言，电话机也都是你换的。我看了你的书，我知道你讲述的故事背后的影子。你一直没变，可我怕我变了，我怕我读不懂你了，所以我不敢去找你。我怕，我再也不是你需要的那个金元植。直到我看了你新书的那篇序，我就知道，我们都需要给彼此一个归宿。”
“所以最终读得懂我的还是你。我们当初好像都选择了清醒，所以分开，去追求理想。可是等听到你回到这里的消息之后，我才发现，离开这里，才是最不清醒的选择，就好像弄丢了自己想要什么。”
“那我去找你，你为什么还拒绝我。”
“因为我不相信你。”
金元植听到这句话，心里犹如刀割了一般，喉咙开始痛，眼睛酸涩，说不出话。
“是在犯小孩子脾气吧，见到你之后想：你为什么现在才来找我。离开这几年，我为了写自己的东西，四处碰壁，那时候我才想明白，摆脱肮脏复杂的利益链条，本就是不可能的事。就总会想，要是你在身边就好了。再说当初先走的是你，那么决绝，我以为你早就不爱我了，所以不相信你真的回来找我。”
金元植还以为，是因为当年那件事，让自己失去了李弘彬的信任，心痛得不行，想马上解释一番。听完了这番话，他对小豆子的孩子气十分无奈，他刚刚是真的心脏病都要犯了。
“你找了我一次，我又找了你一次。我们打平了。”李弘彬转过身，扬起下巴看着金元植，又凑上去吻了他的唇，接着把头埋在他颈间。
“元植，只要和你在一起，沉入海底我也不怕。”
金元植本就不是能言善辩的人，他的情感表达全在五行线谱间才能淋漓尽至，所以此刻，他只能紧紧抱着怀里人，抱的紧些，再紧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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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到林间屋子里之后的日子仿佛又回到了几年前，只是他们再也不用担心生计吃穿，请了人修缮了屋子，隔了一间给金元植当工作室，将二层的阁楼清理干净，搭了个小印第安式帐篷，放了投影仪看电影。
李弘彬在书房里写作，金元植会在阳台上写歌词，偶尔咬着铅笔会被李弘彬训几句那样不卫生。
李弘彬决定不再买衣服，因为金元植的衣服多到两个人穿也很富裕，偶尔去出版社，同事会惊奇于这位平常除了黑白灰基本没有其他颜色衣服，温润如玉安安静静的作家，竟穿着破洞牛仔裤和军绿色的飞行员夹克来上班。
金元植也开始按时吃饭，早睡早起，嗯。。偶尔也会熬个夜。李弘彬对于打断在晚上才思泉涌的金元植还是下不去手，早上也就不忍叫醒他。
日子过的安稳平常，天气转暖，带着枝桠间泛了丝丝绿意。可是再平静的大海也会有风浪，金元植觉得现在的日子太美好，美好得有些不真实，就如同身边这人一样。有时候安全感是需要寄托的，
前一天晚上，他们在二层的阁楼里躺着看电影，毕竟是80年代的老电影，拍的很对李弘彬的胃口，可金元植慢慢就睡着了，李弘彬听到呼噜声之后无奈的笑笑，关了投影也睡了。
第二天早上，金元植醒来，阳光穿过斜屋顶的窗户倾泻下来，他有些睁不开眼，下意识往旁边看去，弘彬不在。
突然他就慌了，今天不是弘彬要去出版社的日子，他赶紧跑下楼，榻榻米上也没有那人安睡的身影。
厨房，书房都没有。他匆匆披上外套，头昏昏沉沉的，打开家门往电话亭跑。
没有人。
失魂落魄一般回到家，一打开门，就是一颗气鼓鼓的小豆子盯着他，不由分说就拿额头碰他的额头，之后“啪”的一声，我们的大制作人额头就粘上了一片退烧贴。
“都怪你！昨天在阁楼睡着了！我就陪你一起睡，半夜醒来一摸你还发烧了，幸好我拿了床被子盖，不然就更严重了。你看，还要我跑一趟去买药！呀，你来这么久都不会在家里备些药嘛。现在发烧了还要跑外面去？”
发烧，发烧又怎样，你还在就好。
金元植怕极了刚刚那种好像真的又失去了的感觉，他也不知道刚刚的浑身发冷是因为恐惧还是发烧，他抱着李弘彬，失而复得这种事情就算结局是好的他也不要了。
“我太累了。以后你就把我叫醒吧。”
李弘彬看他发梢微微沁出的汗，大概猜出来是自己不在家他跑出去找自己了，再加上又病着，心就软了。
“真是，不知道怎么说你，快进屋去。”李弘彬牵着金元植把他按在榻榻米上，又搬来一堆被子枕头靠垫什么的。
这榻榻米是李弘彬最喜欢的地方，围着榻榻米都打上了矮木柜子，里面放着影碟和书，前面有张小木桌子，正对着的墙上有电视，他和金元植平常吃做睡—额—是吃喝玩乐，都在这里。
李弘彬向来是缺乏安全感的人，这种面积小有四周都有庇护的地方，让他感到很安心，况且，还有金元植陪着，他常常搬来一对软软的垫子，他俩都没有灵感的时候，就赖着金元植，两个人可以在这里呆一天。
他很怀念这样的日子，可自打他们和好之后，大概都因为是感性的人，所以转到文字和音乐上，灵感与情思都颇丰，每天都在创作。正好，金元植生病了，那大概是有正当理由让他陪着自己赖一天了。
“今天，我们休息吧。我也有点感冒了呢。”李弘彬把靠垫枕头都摆好，把被子张开盖好，“你哪都不许去，好好陪我呆在这里。”
“你感冒了？”金元植相比自己发烧这件事，还是更担心李弘彬也因为自己感冒了，本就低沉声音因为鼻音显得蠢蠢的。
“是，所以你要陪我。”李弘彬看着傻植儿实在忍不住笑意，揉揉他的头发，“今天一天都不许走哦。”
“是！”金元植做了个敬礼的动作，眼睛睁的大大的。
李弘彬内心os：他怎么这么可爱哎呀不行，再笑下去嘴会酸的。
“我去拿早饭，贴好你的退烧贴。”李弘彬起身，拿来了早饭和一大袋子。金元植看着那一袋子以为都是药，撅起嘴：弘彬啊，这些我都要吃嘛。”
“是呀，看你以后会晚上还踹不踹被子。”
金元植悻悻地拿出一片面包咬了一口，发现李弘彬竟从袋子里拿出一堆零食。什么红豆派，红豆布丁，红豆奶茶，好几包原味薯片，还有红豆饼干。。。
金元植笑了，还是小孩子口味嘛，除了红豆味的就只吃原味的，大概是同性相吸？？
“金元植你吃哪个？”李弘彬快要把自己埋在大袋子里。
“要吃红豆。”
“红豆味的很多啊，你要哪个？”李弘彬左手一包红豆面包，右手一包红豆饼干，转身去看金元植，就看到金元植盯着他，眼波里说不出的温柔。“要你这个。”
李弘彬愣了一下，诶，心脏刚刚是漏跳了一拍嘛？
两袋零食以一定初速度做平抛运动落在金元植身上。
“弘彬你就是这样对待病号的嘛。”
“哪个病号病着还要想着羞羞的事情呀！”
“嘿嘿嘿。”金元植傻笑，把他的豆子拽到怀里，顺便叼走了他手里的面包。
就这样打打闹闹，靠着对方过了一天，电影看了好几部，午觉醒来就一起看书，听听金元植最近写的demo。吃过晚饭，他们还是决定出去走走。
入秋了的树林里，晚上愈加寒冷，两个人都裹得像个粽子似的。林子里，相比城市，最美的大概就是头上那片星光。
“彬呐。”
“嗯？”
“我们结婚吧。”
“什么？”
“就是，永远在一起。”
“结婚好麻烦，还要出国。”
“说的也是。”谁都听得出低沉鼻音里的小委屈。
“买对戒指之后我们就直接去蜜月吧。”
“好。”是掩不住的喜悦，金元植心想，他终于知道李弘彬的小说为什么这么好看了，这跌宕起伏一波三折的剧情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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春·机场
从昨晚收拾行李到现在到达了机场的休息室，金元植都没告诉过李弘彬去哪里，可李弘彬倒是一点都不着急。
“彬呐，你都不问问我们要去哪里嘛？”
“意大利啊，还需要问吗。”李弘彬继续整理着自己的本子，刚换的内页似乎是有些大了。
“你怎么知道？”
“哪还有人比你更了解我对意大利有多向往？”说者云淡风轻，听者倒是被感动到了。这句话看似普通，实则呢？
我懂你，就像你比世上任何人都懂我。
金元植：明明是我给你准备的惊喜啊，感动的不应该是你吗！
两个人都是随性的人，旅行没有计划没有限定日期。不过是列出了想去的地方，之后走到哪算哪。
李弘彬相机的储存卡竟然用完了整整一张，不得不跟金元植又买了一张，从店里走出来，金元植还在纳闷李弘彬怎么做到的，明明那张存储卡是新的啊。
“元植啊，你不知道，文艺复兴时期的艺术品有多完美啊。我从初中就喜欢了，那才是艺术啊艺术啊，可是就是太遥远了，我没生活在那个时代，情感上的共鸣倒是少的有些可惜了，啊要是能穿越就好了。”
“你想要有共鸣的艺术嘛？”
“当然。”
金元植笑笑，拉着李弘彬就坐上了一辆Taxi。
圣马可广场上，金元植拉李弘彬站定，终于取下来他的吉他。
金元植平常写的都是hippop或者一些抒情曲，跟吉他鲜少沾上边，得知他这几年学了吉他之后李弘彬有点小惊讶，但毕竟吉他方便携带好弹奏，对金元植来说学一学也不奇怪。平日里很少见他弹，这一次却是带到了意大利，李弘彬以为他是想找位吉他师帮他看看，现在却不知道他葫芦里卖的什么药了。
金元植给吉他调了调音，让李弘彬转过身去，之后他也转过身，两个人背靠背站着。
“元植。你要干嘛。”
“弘彬好好听哦。”
修长的手指拨动琴弦，吉他清透的声音响起，随后是低沉的歌声。
“I don't know you
but I want you
all the more for that.…”
是那首Falling slowly。
“我不了解你，
却渴望得到你，
那感觉越来越强烈，
话语总是显得太苍白，
我总是被愚弄于其中，
却无力回击，
那双知晓我一切的双眼慢慢转向寂寥，
我却已经无法回头，
情绪控制并吞噬着我，
我早已陷入无尽的黑暗，
你经历了人生的磨难，
与自己的内心作斗争，
现在是时候赢回你该得的了，
坐上这条正在沉没的小船
让它指引我们回家，
我们还有剩余的时间，
发出你渴望的声音，你依然可以选择，
也许已在这一秒做出，
一切变得沉寂，缓缓唱出你的旋律，
我将与你一起吟唱。”
李弘彬感受得到，他背后那人歌声微微的颤抖，背后那颗心脏的跳动。
圣马可广场的白鸽四散飞起又落下，人络绎不绝，每个人都沉沦在哥特式建筑里。李弘彬的心，沉沦在在他熟悉得不能再熟悉的声音里。
我们无需望着对方，背对背，也懂得你要说什么。灵魂已相依。
曲毕，李弘彬转身，金元植也转过来，望着那浸着泪水的黑色眼眸中。
“我爱你。”
“我也爱你。”
我们沉入大海，甘愿被黑暗覆盖，从此，欢喜有了安稳，温暖有了根基，爱一个人却依旧没有诺言，因为一生只有彼此，无需诺言。
我们不在学会游泳，不需要混乱与清晰，清醒活着不清醒，在你我面前都不再重要了。
后来，他们去了米开朗琪罗倾尽十年光阴的西斯廷教堂，去了叹息桥，也去了许愿池。
回来之后，李弘彬依旧写书写文章，不过偶尔也开始给金元植写写歌词，金元植依旧写歌做音乐，不过偶尔也会自己来唱，公开免费的音源。
真实的感情最终和一切盛大的事情无关，我们彼此依靠，安稳于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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